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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 消失於彼端的少女

 

  愉快的步伐伴隨著少女急促的呼吸,充血的雙頰被染上猶如蘋果的紅潤,上揚的嘴角在面頰上表露出難掩的興奮,清風撫弄著少女栗子色的秀髮,裙擺在空中飄盪出一個完美的弧度,連同被風拾起的粉色花瓣。

  今天是祭町唯一一所的高中裡附設的國中部開學的日子,雖然離開學典裡還有一大段時間,但避免遲到而給人家負面印象,以及期待的心情使然,從今天開始就是國中生的妲姬踏著輕快節奏,越過花團錦簇的木橋,花瓣猶如雨點般落在湖面上,使湖面引起了騷動的漣漪。

  如果今天能一切順利就好了,她暗自祈禱著。

  經過商店街,也和神社的巫女問過早安,炟姬特地到神壇前面祈求諸事順利,再繞到前往學校的小徑上。

  『叮鈴……』

  「咦?」炟姬頓下腳步,回頭張望著。

  那是一種鈴鐺發出的尖銳聲響,但靜下心來傾聽,會發現那是風鈴的聲響,但並非是因風而發出的鈴聲,而是有人刻意去敲動它。

  好奇心使炟姬不禁蒐尋起聲音的來源,如果只是普通的鈴聲是不會引起炟姬的注意,但此刻所傳來的聲音,音波震動著四周的空氣,她的心跳也達到共鳴,油然而生的緊張感讓她不得不去注意,最後她發現到路旁所栽種的松樹,婆娑的樹影下,舉起右手搖鈴的人倒映的影子彷彿在注視著她。

  就如同幻覺一般,炟姬扎眼的頃刻間,倒映的只剩下簇擁的樹影。

  「剛剛……是不是有人?」她揉了揉眼,重新揹好書包,決定不去理會。

  『嘰──碰磅!』

  突如其來的巨響使炟姬皺起眉頭,且用雙手將耳朵摀住。

  那是汽車的煞車和地面磨擦的聲音,從接下來的轟然巨響可以知道發生了汽車撞擊意外,炟姬瞬間聯想到車禍發生時汽車與汽車之間相撞的畫面,如果照剛剛的聲音判別,這應該是一場嚴重的車禍,而且可能有傷亡,她的耳朵傳來的訊息是這麼告訴她的。

  那不是超能力,但卻也很不可思議,從小她就有著超人的聽力,相隔好幾個房間的嘰喳聲她都能輕易聽出談話的內容,最誇張的時候甚至可以聽到人的心跳聲。也為此,認識炟姬的人都知道不能在炟姬面前說謊,會因為急促的心跳聲而馬上被識破。

  果不其然,當炟姬從小徑走出,來到國中部前面的大馬路時,映入眼簾的是兩台相撞的小客車,車子已經沒有任何完整度可言,兩台車的駕駛都已經離開座位,在大街上互相推卸責任,其中一部車的女主人撕裂肝腸般的哭泣聲,淒厲的在大街傳開,女主人的手正用力試圖翹開變形的車門,此時炟姬才驚覺有一隻血淋淋的手從車窗探出,八成是女主人的親人被卡在裡頭吧?

  放棄吧。因為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心跳聲彷彿斷定那人的死亡。

  撇過頭步入校園中,炟姬在心底祈禱,雖然她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多餘的。

  「聽說急救之後還是回天乏術呢。」

  「當然,那麼激烈的撞擊怎麼可能活的下來,聽說連內臟都碎的跟豆腐一樣。」

  放學後的校園關於上午發生在校門口討論不絕於耳,口耳相傳的結果就是傳言越來越誇張,其實那個人的內臟還好好的,甚至有部分還可以用的器官被捐贈出去,為什麼炟姬會知道呢?因為罹難者其他器官律動的聲音還沒消失。

  但她不會說的,說了也只是為自己招惹麻煩。

  「欸欸,炟姬,要不要一起去唱歌?學長姐的迎新活動唷!」班長站在炟姬面前提出邀約,無害且燦爛如花的笑容在炟姬面前漾開。

  「咦……不好意思,今天我哥哥會來接我。」炟姬婉拒了邀請,也同時想起就讀高一的二哥說放學後要來接她的事情,加快了收拾書包的速度。

  「哥哥?哪一個啊?」另一旁本來在聊天的一群女同學就這麼圍過來,擋住了炟姬的去路,雖然知道她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只是她急著離開,對於疑問還是感到困擾。

  但這一切都得歸咎於她複雜的家庭。

  她有兩個哥哥兩個姊姊,不久之前這個家還是四分五裂的,最年長的熾君高中畢業之後就自立更生,在外頭租了房子,在朋友爸爸的餐廳學習當主廚。排行第二的炚姬因為就讀護理學校,除搬進學校宿舍之外,也因為實習鮮少回家。高三的考生炘姬,因為交了男朋友導致學業退步,跟父母大吵一架之後離家出走,可能是跟男朋友同居了吧?留在家中的只有還是小學生的炟姬,跟準國三考生焐君,焐君每天都補習到半夜才回到家,那個時候通常炟姬都睡了,而隔天一早焐君又得早起參加學校的早讀,所以即使兩人同住,也幾乎沒見面。

  但是一切轉變就在雙親因為溺水而過世的那一天,熾君認為自己有義務擔起照顧弟妹的責任,於是離開朋友家的餐廳,到離家比較進的餐館工作。炚姬則是以身為實習護士確保護不好家人而自責,退學之後回到家,因為本身功課不錯,也為了幫忙分擔家計,而兼了幾分家庭教師的工作。炘姬後悔和父母吵架離家出走,發誓要在家中當個乖寶寶,沒有跟男朋友分手,但確實是有每天乖乖回家睡覺。意外發生時,焐君正好放榜,也順利考上祭町裡的高中,不需要補習跟早讀,出門跟回家的時間也都很有規律。

  所以五個兄弟姊妹現在同住在熾君的房子裡,不過有一個人的身分是比較特殊的。

  「二哥。」簡短的回答,炟姬從人縫中鑽出一條出路,將還滿腹疑問的人們拋在後頭。

 

  「炟姬。」焐君和藹可親的笑容就出現在校門口。

  「哥哥,久等了!」彷彿看見綠洲,褪下那張看不出表情的面皮,炟姬露出欣喜的笑容,撲向哥哥焐君懷裡。

(2010.01.05)

做校刊社報告,今日暫停、

(2010.01.06)

 

 

 

  「……啊,炟姬,國中好玩嗎?」雖然只有一瞬間,但炟姬眼中早就捕捉到焐君方才若有所思遲疑了一會,但馬上恢復成平常溫和的樣子。 

  「還好。焐君哥哥,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不會聽錯的,焐君的呼吸吐氣跟心跳都透露出他正在擔憂著什麼事。 

  「……嗯……,真的從小時候開始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妳呢。」焐君露出了習慣的微笑,「我只是聽說坐在我旁邊的同學今天早上發生嚴重的車禍,不知道有沒有事。之前我受傷的時候是他幫我叫保健老師,我都還沒道謝呢!」 

  

  炟姬知道焐君指的是早上發生的那起車禍,看著焐君認為那個同學還安然無恙的表情,她有股衝動想告訴焐君那個同學已經沒救了。但本來已經來到嘴邊的話卻又吞了回去,一來是她不希望看到焐君失落難過的表情,其次則是,明明已經聽不到那個同學的心跳聲,但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還隨著今天早上那微弱的呼吸怦動著。 

  

  「希望那個同學沒事。」炟姬打算就這麼結束這個話題。 

  「我們早點回去吧,兄姐們還在等我們呢,今天可是恭喜妳升上國中的慶祝會唷!」言罷,焐君接過炟姬手中的書包,兩人步上回家的道路。

 

  牽上焐君騰出的手,炟姬決定無視於從今天早上開始萌生的不安以及徘徊在耳畔趨漸大聲那令人煩躁的聲音,就像有人刻意在她耳邊搖著風鈴一般,以及無時無刻恍如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她。

  應該是高興的日子,別在意那麼多了。她甩甩頭,和焐君哼起小調。

 

  「啊,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小的嬰兒已經十四歲了,時間過的真快……。」

  「嘻嘻,說不定哪天突然說她要出嫁了!」

 

  才剛推開大門,炟姬立刻聽見從廚房傳來兩個女人熱烈的討論聲,她皺了皺眉頭,她的兩個姊姊怎麼好像一夕之間變成小孩子的媽,三姑六婆討論起這種只有媽媽才會擔憂的問題來了?

 

  但難得大姊跟二姊會同時在廚房忙進忙出,炟姬並不想打斷兩人的交談,食指覆上嘴唇示意原本打算開口說「我們回來了」別出聲。兩人躡手躡腳越過客廳,穿過長廊,長廊旁的小花園花正開的綺麗,湖波照映著夕陽,日輪的渲染下,兩人的臉頰都顯得黃澄澄一片,猶如柑橘。

 

  這幢合式建築物就是大哥熾君用父母的意外保險金買的,平時不苟言笑的熾君其實很愛護弟妹,雖然平時的管教頗為嚴格,但食衣住行都堅持讓弟妹使用最高級的,也很注重大家的隱私權,所以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房間。從小時候就如膠似漆的焐君跟炟姬兩個人理所當然的分配在隔壁房,聽說小時候炟姬晚上睡不著都會偷偷鑽進焐君的被子裡。

 

  「焐君哥哥,等等我寫完功課就去幫忙。」近房門之前,炟姬轉身對焐君道。

  「沒關係的,炟姬。」焐君的身影背對著夕陽,使炟姬瞇起了雙眼才能看清楚。

  「那個……焐君哥……。」炟姬話還沒說完,從廚房傳來激烈的尖叫聲,讓焐君意識到平常鮮少下廚的兩個姊姊可能釀出大禍,頭也不回地急忙的向廚房奔去。

 

  炟姬就這麼站在房門外目送焐君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彼端,如果可以的話,她剛剛是希望焐君可以留下來陪她一起作功課。

 

  「炚姬姊姊跟炘姬姊姊麻煩惹的真不是時候。」炟姬邊喃喃自語邊走向房間,等一下熾君回到家應該會訓斥炚姬跟炘姬,她們兩個大概又把烤箱引爆了。

 

 

  『叮……囃囃……叮……囃囃……。』

 

  就在關上房門的剎那間,難受到彷彿快窒息的感覺襲來,炟姬猛然轉身,對著景物依舊的後院大口大口喘氣著,伴隨著吵雜噪音而來的風鈴聲在她腦子裡爆炸似迸裂到身體每一個角落,眼前的事物都出現一種詭異的殘影並且開始旋轉,而後從胃部翻騰到食道的酸味引起的噁心感使炟姬腿軟的跪坐在地上,從額間冒出了大量的冷汗。

  那是什麼旋律?鈴聲很有規律的重複相同的節奏,好比小孩子初學直笛時,因為不懂音階跟丹田之氣,發出來的聲音是很虛無的,還有點漏風。

  「誰,誰站在那邊?」炟姬大吼,詭詐的笑容就出現在後院的林子裡,但模糊的視線讓她不敢確定她所見到的究竟是殘影造成的幻覺還是真有其人。

 

  『……嘶嘶。』

 

  最後消失在耳邊的,是種似笑卻又像是低喃的窸窣聲,炟姬的不適倏然而逝,她望著池畔發愣,思緒正在快速整理剛才所發生的事,期望可以得到一個結論。等她得不到個所以然因此放棄思考之後,回過神才發現她的雙腿還在顫抖著。

  「好……奇怪。」她拭去額上的汗珠,重新巡視了一圈後院,沒有任何的人影,或者人走過留下的蹤跡。

  是時她只想到兄姊身旁,一個人待在房裡只會增加不安而已。

 

  手掌用力按著胸口,試圖緩和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她緩緩走向廚房,一邊祈禱從今天早上開始感覺到的奇異現象都只是幻覺。靜下心之後,她聽見玄關有鞋子被粗魯地放入鞋櫃的聲音,看來家庭成員都到齊了。

 

 

  誰也不敢動筷子,而是彼此相望著。

  不過絕對不是因為燈光美氣氛佳而使在座的人含情脈脈互望,因為除了熾君之外,每個人的臉都鐵青並帶有點哀怨。

  今天是慶祝炟姬上國中沒錯吧?炘姬對坐在對面的焐君拋出了疑問,而焐君則還以一個肯定卻又欲哭無淚的表情。

  「那個……焐君哥哥,為什麼會有秋葵、青椒?」炟姬率先向掌廚的焐君提問。

  「焐君你該不會搞錯了吧?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吃紅蘿蔔。」炚姬也跟進。

  「還有這是怎麼一回事?」炘姬的疑問才是三個姊妹最想知道的。

(2010.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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