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算是寫給姊姊的告白。家庭黑歷史請自動避開。
──如果一個家庭代表一個圓，那屬於我們的圓在哪裡?
先來說說家庭的元素吧，一般來說都是由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兒子或女兒組成。家庭裡面會有爭吵，有歡樂；有忌妒，有分享。
但是這個家的組成似乎不太一樣？
嗷嗷待哺的時候，我依稀記得，或從照片、第三者口中婉轉得知，我們的家，曾經有爸爸、媽媽、妳，還有我。這是個再一般不過的家庭了吧。只是突然有一天，名為母親的那位女性陡然消失在我們的生活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也不問爸爸「媽媽去哪裡了？」，也許是知道他的回答只有三種：「洗頭不見了啦！」、「等妳長大就知道了啦！」或者保持沉默。不過這不重要，當時的感覺是怎麼樣，我也忘光了。因為後來，出現了取代媽媽的人。
我很愛姑姑，從有記憶以來，我們就已經稱呼她為媽媽了，大概是時間點比較矛盾吧，剛好卡在會把照顧我們的女性當成媽，不過她的確是個媽沒錯，這點是無庸置疑的。我的記憶開始就在我們因為爸爸公務繁忙所以把我們送到姑姑家的那一段。那裏也是我的家，有媽媽、哥哥，妳，還有我。卡通、雜貨店遊戲、去中庭跳繩，一台機車載三個小孩上課，回家第一件事先去給我洗澡。做錯事被打的時候總喜歡躲在冰箱旁邊，雖然十分容易就被找到。喜歡躺在姑姑大腿上看電視，最討厭開小燈睡覺。
從姑姑家被接回爸爸的新家時，一直有一種「硬是被迫跟家人分開的感覺」，我忘記了，那天我到底有沒有哭，只知道我看見了滿車的衣服，都是我們在姑姑家的居家服等等的，還有生活用品，每一樣都打包帶回新家，但是回憶是帶不走的啊。有幾次我都在假想，我們離開後，那個小套房裡面剩下姑姑和哥哥，是怎麼生活的？會不會很不習慣我們離開？
這次這個家，多了兩個人，阿姨和妹妹。妹妹和小時候的我們有點像，是「被託管」的。
爸爸很忙、阿姨也很忙。真的很忙。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是拿櫃子裡，一個金莎巧克力裡，爸爸或阿姨放的零錢，騎著滑板車去附近的７－１１買晚餐，連店員都認識我們。或者去賣檳榔的那個外籍新娘那邊幫爸爸買香菸。一天二十四小時，扣掉上學睡覺的時間，如果按照保護法的話，我們被單獨留在家中，也許爸爸要吃罰單吧？不過那個時候就是這樣，記得，我們常常因為誰洗衣服、曬衣服、洗便當盒，誰先洗澡而起爭執。後來長大後才發現，原來一般同年齡的小孩一點都不煩惱這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啊，因為他們老媽會幫他們打理好。
接下來，又搬回了爺爺家。個性耿直不經修飾的我，最常和爸爸起爭執，最容易吃竹筍炒肉絲。爸爸很兇，暑假和哥哥玩ＰＳ被爸爸發現，就被打了。阿公很兇，不想吃飯也會被打。阿姨也很兇，尤其是她的眼神。姊姊也很兇，獨來獨往的。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人一樣，所有的人都跟我不合，叛逆期到了，什麼事都不想做。
某一天假裝做數學作業，聽見了充滿自信而鏗鏘有力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漸漸逼近，她拉開了家的大門，我以為是阿姨，馬上用數學作業簿把圖畫紙蓋起來。進來的是一個女人，我不認識的女人，但是她一看見我，馬上就叫出我的名字，我很疑惑地問阿公，她是誰？阿公從房間走出來，一臉驚詫，瞬間又轉變成熱烈的歡迎，就像看到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那樣。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阿公說的話：「趕快去倒茶給你媽媽喝！」啊，原來那是我媽阿。
關於母親的記憶大概就是從那天回到我腦中的，後來我們一年總會去媽媽家好幾次，當然也祝福媽媽新的幸福。只是，看著媽媽和叔叔，以及我們的新妹妹：媽媽和叔叔生的女兒。
──我們的家中間出現了一面鏡子，雖然兩邊是相反的，但內容物卻一樣。
爸爸、阿姨和同父異母的妹妹；媽媽、叔叔和同母異父的妹妹。如果說這兩個都是家庭的話，那我們的位置在哪裡？
如果一個家庭代表一個圓，那屬於我們的圓在哪裡？我發現我的著眼點錯了，錯的很離譜。過去我總是向著不同的圓思索著關於家庭的問題，但是我卻忽略了一自己腳下站的圓。還年幼時，我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沒有發現，姊姊就站在我旁邊，也默默地看著。離開姑姑家的時候，我總想著我想念著有姑姑和哥哥的生活，卻忽略了，在同一台車上，姊姊就坐在我身邊，也許默默流著淚。回到爸爸的新家，我看的是爸爸忙碌的背影和與我們與眾不同的小孩，卻沒有看到，姊姊也是用相同角度，看著這一切。回到爺爺家，進入叛逆期的我認為一家人都是壞蛋，早就脫離叛逆期的姊姊，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我自己走過叛逆期，體會。
當媽媽出現了，我看著的是爸爸、阿姨和妹妹組成的圓，媽媽、叔叔和妹妹組成的圓，思索著我該去哪一邊，卻完全沒有發覺，其實姊姊早就拿著筆，在兩個人周圍畫了一個圓，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圓。其實哪邊都不用去，因為和自己最親的人就已經在身邊了。
──爸爸媽媽是爸爸媽媽，最親愛的人卻不一定是他們，而是在同一條道路上，一直肩併著肩一起向前走的兩個人。
這一點，在妳不在我身邊之後我才發覺，也第一次發現，我的依賴。
僅獻給，老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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